守望云端
■裴永楨 郭俊懿
沿著盤山公路,我們乘坐的車輛很快從山腳駛至海拔4000余米的山頂。西部戰區空軍某部通信連的一座臺站就坐落在山頂。從臺站門前的空地遠眺,一幅寬闊而唯美的油畫在我們眼前鋪展開來。
熾熱的陽光灑滿高原,只見群山連綿起伏、巍峨聳立,山巔直插云霄,朵朵白云縈繞其間。山腳下,雅魯藏布江浩蕩流淌。視野稍收,一條筆直的機場跑道映入眼簾,兩架戰機在跑道上待命起飛。不多時,伴著發動機震耳欲聾的轟鳴聲,兩架戰機騰空而起,消失在遙遠的天際。
“咱進臺站看看?”同行的丁連長一句話讓我們醒過神來。一條小徑通向幾間水泥營房,白楊和旱柳郁郁蔥蔥,路旁幾畦菜圃、一間蔬菜大棚、一間雞舍,這便是臺站的全貌。
山頂上還種著幾株蘋果樹,大約一人高,枝頭掛著尚不足拳頭大的青色果實。丁連長說,這是官兵從山下專程帶回來的蘋果樹苗,經過一年培育的“成果”。“官兵把這里當作家,工作訓練之余,也搞一些建設,不僅是為了排遣遠離人煙的寂寞,更是一種傳承。老一輩拓荒的傳統不能丟。”
50多年前,為保障飛行,上級最終確定在山頂建立這座臺站。那時,沒有直通山頂的公路。山高路陡,戰備生活物資的運輸成為擺在官兵面前的第一個難題。
“沒有路,我們就自己走出一條路!”當年,該部原通信導航隊抽組十幾名官兵組成一個“登山隊”,以人背肩扛方式將設備和帳篷一點點搬到山頂。官兵爬上爬下,硬生生踩出一條通向山頂的小徑。它曲折蜿蜒,成為之后幾十年里連接臺站和山下的唯一道路。
臺站建立之初,各類物資只能靠山下戰友爬山運送。值班室和官兵宿舍就設在大家搬運上來的那幾頂帳篷里。當時山頂堆滿了大小各異的亂石,除了寥寥幾叢灌木,再也看不到任何綠意。狂風襲來,沙石在空中亂舞,有時會將帳篷撕裂,甚至掀翻。官兵手拉著手緊緊圍成一圈,將值班設備圍在中間,用身體抵擋沙石,確保設備安全。
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,第一批臺站官兵沒有退縮。他們向山下的戰友要來了鐵鍬,在海拔4000余米的山頭,頂著高原反應,一鍬鍬地清理亂石,平整出一塊空地。他們請山下的戰友買來旱柳樹苗,在空地種下。當時,官兵用水也得依靠戰友爬山運送。山路陡峭、運輸不便,臺站官兵只能吃脫水干糧、定量飲水,洗漱也成了奢望。他們節省下寶貴的生活用水,像呵護孩童般澆灌來之不易的樹苗。終于,幾株小樹頑強地活了下來,臺站有了一抹綠意。
從那以后,“栽下樹苗,筑起沙石屏障,確保戰機安全起降”成了一代代臺站官兵心中樸素而堅定的信念。50多年過去,如今臺站已然成為一片“世外桃源”,水泥營房周圍遍布著綠意蔥蘢的白楊和旱柳,朵朵白色和玫紅色的格桑花點綴其間。那幾棵生機勃勃的旱柳,正是臺站建立之初官兵辛勤勞作的成果。
臺站是山上官兵一點點“種”出來的,也是山下的戰友們一點點“背”上來的。
沒有通路的那些年間,為了運送更多物資上山,官兵常常將背簍裝得滿滿當當。從最初的脫水干糧,到后來條件改善后的米面糧油,以及戰備所需的油料、設備零件,再到臺站官兵主動要的樹苗、花種……竹背簍里,承載著連隊官兵對山頂戰友的深深牽掛,也裝滿著官兵對飛行保障事業的熱情。
直到2021年,新修建的盤山公路從山腳直通山頂,臺站的條件也得到極大改善。放置設備的房間更加嚴密,官兵住上了堅固的水泥營房,自來水的取用不再是難題……前年的五四青年節,上級運來一批松樹苗,組織該部團員在盤山公路兩旁種下幾十棵松樹。
如今,在連隊榮譽室內,還擺放著一個久經歲月打磨的竹背簍。每逢新兵下連,連隊都會組織老兵為新兵講述背簍的故事,并帶領新戰友登上這座位于山頂的臺站,感悟官兵堅守戰位的甘苦。
許久之后,天空又傳來戰鷹的呼嘯聲。隨著戰機平穩降落,臺長潘鑫和二級上士廖豪接到塔臺傳來的“任務結束”指令。這時,我們才見到堅守在臺站的官兵。近年來,臺站裝備升級,保障模式持續優化,駐站人數也被縮減。但他們對臺站工作的熱忱從未消減半分。我們留意到,在營院西側有官兵用撿拾來的石頭拼成的“八一”標識,上面用紅漆染色,煥發著光彩。
當我們即將踏上歸程,官兵正站立在臺站門前,向著遠處的天空眺望。那一刻,他們的身影與遠處隨風搖曳的金黃青稞交相輝映,宛如一幅壯美的畫卷。在這高聳入云的山巔之上,他們以堅定的信念,守望著這片蔚藍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