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記者踏訪革命紀念地和紅色場館,感悟黨員領導干部的精神脊梁——
肝膽兩昆侖 風雨一肩挑
■解放軍報記者 嚴 珊 劉寶瑞

湖南省軍區組織官兵到紅色場館參觀見學。陳安國 攝
藏北阿里,寒風凜冽,英氣浩蕩。
在海拔5100米的黨旗山下,記者仰望這象征信仰的精神高地,兩個問號在心頭盤桓不去——
是什么,支撐著一代又一代共產黨人堅守初心,在無數艱難困苦中立身為旗,走在隊伍前列?又是什么,讓其中一些人,在權力誘惑下迷失方向,把“公器”當做謀取私利的手段,導致身敗名裂?
在政治整訓向縱深推進的今天,記者踏訪紅色舊址、追尋先輩足跡,試圖用眼睛發現、用腳步丈量,探索共產黨人的精神脊梁。
從青藏高原的“樸素道理”,到三湘大地的“源頭追思”——
把“公”字高懸頭頂
夜色漸深,帶隊駐訓喀喇昆侖高原的某團董政委正在伏案籌劃明年的工作計劃。
他的臉頰暈染著“高原紅”,雙手粗糙皸裂,眼神卻清澈堅定。身后墻上,一個筆力遒勁的“公”字引人注目。
“這個‘公’字,是我到任第一天就為自己寫下的。”長期在高原工作,董政委說話帶著輕微的氣喘,“你看這高原,環境惡劣,條件艱苦。如果主官心里藏了私,腰桿子就不硬,那部隊的風氣就壞了、人心就散了,誰還會鐵心守邊防?我常和班子其他成員說,領導干部應時刻把‘公’字高懸頭頂。”
“我的一位老首長對我影響很大。”董政委打開了話匣子。幾年前,這位老首長在內地讀大學的侄女來看他。路途險遠,沒有公交車,中間要翻越好幾個達坂。老首長硬是沒派公車,而是讓侄女搭上給部隊送給養的卡車,和蔬菜、罐頭擠在一起,顛簸了整整一天。
“這事聽起來不近人情,但在我們這兒卻是不成文的規矩。”董政委說,“為什么?因為它傳遞了一個最樸素的道理:權力姓公,一絲一毫都不能私用。這種‘不近人情’,體現的是公私分明,守護的正是官兵心中那桿秤。”
從青藏高原來到三湘大地,恰如江河對源頭的仰望。
記者穿越綿綿細雨,來到湖南寧鄉市花明樓鎮“劉少奇同志紀念館”。這里,陳列著《論共產黨員的修養》的各種早期版本。
“劉少奇同志講,共產黨員的修養,最重要的是‘理論學習和思想意識修養是統一的’。”副館長熊學愛深有感觸地說,“現在有些干部出問題,根子就是‘思想意識修養’沒跟上,把權力當成了特權。”
跟隨著講解員韓琦的解說,記者看到了一套珍貴的文物——劉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在1981年給社科院轉中組部的信,和中組部開具給王光美代劉少奇繳納的黨費收據。
為什么在劉少奇逝世后,王光美還要幫他交黨費呢?原來,劉少奇生前曾囑咐王光美,將他所寫著作的稿費全部作為黨費上交黨組織。
1945年,延安一帶大旱。一天,報社送來一筆稿費,劉少奇堅決不收,并耐心解釋道:“現在敵占區的老百姓都沒有飯吃,解放區群眾生活也有困難,咱們替人民辦點事兒不能額外再要報酬,要盡量減輕人民的負擔。”
劉少奇一生以人民勤務員自勉。他說:“一個好黨員、一個好領導者的重要標志,在于他熟悉人民的生活狀況和勞動狀況,關心人民的痛癢,懂得人民的心。”
午餐時,與記者同行的某部干事李亮亮,講起了半年前的一次經歷。當時,該部政治工作局一名領導到寧鄉調研。午餐時間,他們和官兵一起排隊打飯,圍坐在同一張桌子上邊吃邊聊。
“端一樣的飯碗,吃一樣的飯菜,看起來是小事,但在戰士心里,就是官兵一致的具體體現。”事后,這名領導對隨行人員說,“黨性修養,不是看你報告寫得怎么樣,而是看你對待一頓飯、一次用車等這些小事的態度。”
從南方局“去留抉擇”,到毛澤東“送子參戰”——
把“責”字銘刻心頭
在中共中央南方局暨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舊址,時任南方局書記周恩來辦公室門口的展板上寫著幾句題詞——
“千古奇冤,江南一葉;同室操戈,相煎何急”。這是抗戰時期國民黨發動皖南事變后,周恩來在《新華日報》上憤然寫下的題詞。
黑云壓城城欲摧。黨中央擔心南方局同志們的安全,連日急電紅巖:干部立即撤退,恩來、劍英、穎超、必武等重要干部最短期離渝。
周恩來召開緊急會議,經過深入分析,大家認為此時難以離開。如若離開,意味著國共關系徹底破裂,于抗日大局不利。周恩來堅定表示:“我要堅持到最后!”經向中央反復陳說,中央同意部分撤、部分留。
“時局的發展有兩種可能,但我們一定要作最壞的準備,要準備被捕、坐牢、砍頭……”周恩來對留下的同志們說,“不管怎樣,我和同志們在一起,要犧牲我們一塊犧牲!”
這番話,現在聽來依然振聾發聵。在周恩來的感召下,面對白色恐怖和各種誘惑,南方局機關所屬人員中沒有出現一個叛徒和逃兵。
湖南湘潭,韶山毛澤東同志紀念館內,人流如織。在一個并不起眼的展柜里,幾件物品讓記者駐足良久——兩件襯衫,一雙襪子,一頂軍帽和一條毛巾。
記者的眼眶瞬間濕潤了:這是毛岸英烈士的遺物!
1950年,新婚不久的毛岸英主動請求入朝參戰。有人勸阻,毛澤東卻說:“誰叫他是毛澤東的兒子!他不去誰還去!”僅僅一個多月后,毛岸英犧牲于美軍轟炸中,年僅28歲。
紀念館里異常安靜。專程來紀念館參觀的志愿軍老兵南啟祥,默默擦拭著眼角。他喃喃自語:“送兒上戰場,血灑山河間……這是怎樣的奉獻啊!”
“當毛主席得知岸英犧牲的消息,他沉默了良久,然后說,‘戰爭嘛,總要有傷亡,沒得關系,誰讓他是毛澤東的兒子呢’。他強忍悲痛,將兒子的遺物悄悄收藏起來,一直珍藏到生命的終點。”前來參觀的韶山市人武部付政委告訴記者,“毛主席在1959年回韶山時,寫下一首詩,‘為有犧牲多壯志,敢教日月換新天’。”
為了革命的勝利,可以奉獻出個人的幸福、家庭的團圓,甚至最寶貴的生命。這種犧牲,不是一句口號,而是一代偉人刻骨銘心的付出。
歷史的回響,總能照進現實。記者不禁想起在阿里高原聽到的一個故事。
一位在高原服役20多年的團長,組織上考慮將他調整到內地部隊。征求意見時,他卻要求留下:“我的身體沒問題,讓我再帶一輪新人,把經驗傳下去。”
記者在阿里采訪時,他正帶著部隊拉練。在海拔5000多米的訓練場上,他和年輕官兵一樣,負重奔襲。他對記者說:“當官就意味著奉獻,革命就意味著犧牲。看到邊防穩固,看著官兵一天天成長,我心里踏實。”
從劉伯承“請纓辦校”,到新時代“向戰賽馬”——
把“能”字扛在肩膀
“一名黨員領導干部,只是清廉自守遠遠不夠。如若庸庸碌碌,打不開局面、帶不好隊伍、完成不了任務,那同樣是對黨和人民事業的不負責任。”
研學課堂上,研究員王進的話讓記者想起了劉伯承元帥。
劉伯承的軍事指揮藝術爐火純青。然而,在新中國成立后,當國家進入和平建設時期,他卻主動要求“遠離”前線。
1950年,面對我軍干部文化水平低、現代化軍事知識匱乏的現狀,劉伯承主動請求辭去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的職務,轉身去創辦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。他對毛澤東說:“讓我去辦學校吧!我愿當個教書先生。”
這是一個極具象征意義的轉變:從統兵領兵的野戰軍司令員,轉身成為培養人才的“園丁”。在新的崗位上,劉伯承為新中國培養了大批德才兼備的中高級軍官,發展了我軍兵種齊全的指揮院校體系。
時空流轉。記者欣喜地看到,新時代大江南北的座座軍營里,涌現出很多把“能”字扛在肩膀上的帶兵人。
在東部戰區某旅,記者見到了剛從演訓場下來、迷彩服上還沾著泥土的張政委。他辦公室墻上最醒目的,是一張“營主官戰斗力貢獻度評估圖”。
“有人說,當官要有‘官威’,這種思想要不得。”張政委快人快語,“在我們旅,最大的‘官威’就是能打勝仗。腦子里整天琢磨‘上位’,哪有精力研究‘戰位’?”
今年初,一個關鍵崗位空缺。張政委在黨委會上鮮明表態:“這個位置,是負責戰勝敵人的‘鐵拳頭’,是騾子是馬,拉到實戰化考核場上去遛遛!”
“向戰賽馬”,導向鮮明。最終,一位在聯合演習中表現出過硬指揮能力的營長勝出,在全旅立起了“謀戰者上、勝戰者進”的風向標。
將鏡頭拉回到記者此次尋訪的起點——那片練兵備戰的雪域高原。
在阿里高原某團駐訓地,記者觀摩了一場紅藍對抗演練。藍方分隊在年輕的王營長指揮下,利用復雜地形和信息化手段,出奇制勝。
演練結束復盤,面對王營長對敵我態勢、裝備性能、戰術運用鞭辟入里的分析,在場的老同志頻頻點頭。
休息時,記者和王營長聊了起來。他的目光清澈堅定,眼神里有著超越年齡的沉穩與銳利。
“在野戰部隊,尤其在高原,官兵最認什么?”記者問他。
“認能力,認本事!”他毫不猶豫地回答,“職務再高、資歷再老,如果訓練跟不上、指揮不到位,官兵心里就不會服氣,我們要靠真才實學、靠能打勝仗立身。讓人信服的,永遠不是手中的權力,而是帶領大家打勝仗的能力。”
(采訪得到卜韜、陳靜、李鐵、榮俊運、張永清大力支持)
記者手記
不憑“慣性”憑“黨性”
行程萬里,初心如磐。這一路,是尋根之旅,更是礪志之行。
心學常修,黨性常煉。新征程上,黨員領導干部仍在一刻不停地書寫共產黨員的“心學”答卷:以“公”為魂,以“責”為骨,以“能”為基。新時代強軍征程上,各級領導干部唯有不憑“慣性”憑“黨性”,砥礪前行、永不懈怠,才能確保心中的天平永不傾斜、手中的權力永不蒙塵、肩上的責任永不滑落,才能無愧于統帥的期望、無愧于先輩的犧牲、無愧于人民軍隊的勝戰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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